这几年出版界对古典文学挖掘得很彻底，“六大名著”自不消说，就连《浓情快史》、《浪史》、《绣榻野史》、《桃花影》都有足本行世了。并且大都打着“禁毁丛书”的大旗作号召，唯恐初入道者不明就里，不肯爽快地掏口袋。这里的“禁毁丛书”，说白了只是淫词小说的书面语而已。
所谓“淫词小说”的评判标准，在如今的世道肯定是说不响嘴的。我也摆弄过一阵子版本目录学，深知四五百年来由于“抽毁”而对版本学造成的惨痛损失，也清楚禁毁小说中确实保存着极其丰赡的文化财富。从叶德辉刊印房中书起，茅盾、郑振铎以至高罗佩对于性文化的研究，哪个不是仰仗这些枕中辛秘。因此，本来大可不必板着脸学二程朱陆的。只是看到我们的出版社们小聪明地打出一张张“黄”牌钓读者的胃口，形容猥琐恶俗，使人难奈，屏不住不开口罢了。本应玩文化的人，却指着书上的大胸脯圆屁股朝读者挤眉弄眼，成何事体？
相对于这些书而言，贾平凹算是个聪明人，他读过朦胧诗懂得朦胧美。《废都》里的方框框和小括号连篇累牍，能引起争议却不落言诠，能引发遐想却笔墨经济，能按框计酬却又不必花太多神思去调剂文字。出版界高人所创的“洁本”手段移为我用，不亦乐乎？
说到中国文人写性，淋漓尽致的当首推《金瓶梅》，这早已成定论；若要讲到高明，曾朴或许倒应算得上一家——这是我的私见。《孽海花》中嫖妓、偷情、同性恋的风月处不少，但却总能风流不下流。第二十回写金雯青病中“好容易心气好象落平些，忽然又听见外房仿佛两只老鼠，只管唧唧吱吱的怪叫。顿时心火涌起，焱的跳下床来，踏着拖鞋，直闯出房来。”起先实在有些看不明白，读至后文：“且说雯青一跤倒栽下去，一头正碰在内房门上，崩的一声，震得顶格上蓬尘都索索的落下来。当那儿，恰好彩云在外房醉妃榻上听见了，早吓得魂飞天外，连忙慢慢地爬起来。这真是妇人家的苦处，要急急不来：裹了脚，又要系带：系了带，还要扣钮；理理发，刷刷鬓，乱了好一会子。又望外张了张，老妈丫头可巧一个影儿都没有，这才三脚两头抢到雯青栽倒的地方……”不由恍然大悟！两只老鼠怪叫、裹脚、系带、扣钮、理发刷鬓就比《金瓶梅》的“自然主义”笔法和《废都》的“象征主义”笔法好。
这只是我的愚见，想来“点子大王”何阳不会这样认为。
“点子大王”何阳曾是一时风云人物，现因涉嫌诈骗被逮捕。在此之前，“录相带事件”已经曝光：“点子大王”将一盒文艺晚会录相带寄给一位“朋友”，不料这盒带子只有中间一段是晚会内容，两头长达二十多分钟都是“点子大王”与多个女性淫乱的镜头。这位“朋友”与他翻脸后就上交了录相带，因为他认为“警方有收缴‘黄色’录像带的责任”。记者到拘留所采访“点子大王”，何阳说：“对于谈性我没有羞耻感。”当记者问及他这样拍摄与那几位女子的关系，是否对她们不尊重时，“点子大王”说：“我认为我这样做也涉及不到尊重不尊重或是道德不道德的问题。我没有伤害她们。”
对于性，《孽海花》含蓄，《废都》朦胧，“淫词小说”直露，而“点子大王”则是显露。虽说这档子事正常人谁都离不了，可总也不必步步升级，以此作为炫耀的本钱。与其去探究一番“点子大王”的举止或思想，我宁可多读十部”淫词小说”。
（江苏省无锡市文化局 苏迅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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